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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文星陷传销始末:不买产品“换家”后不知所踪


 
2017-8-7 17:11:54

毕业前夕,李文星曾跟母亲谈起自己的职业规划。在她有限的理解里,儿子描绘的IT行业是个“高技术行业”,只要努力学习,将来一定能有所建树。

▲大学生李文星。  家属供图▲大学生李文星。  家属供图

  去天津入职前,李文星就怀疑过新工作不靠谱。但他说,没有退路了,得试一试。

  那时,这位23岁的东北大学毕业生,两个月没有找到工作,“有点急了”。

  5月15日,他抓住“救命稻草”——通过网络招聘平台BOSS直聘求职后,接到“北京科蓝软件(20.400, 0.24, 1.19%)系统有限公司”(简称“科蓝公司”)的入职聘用书。

  深陷传销组织“蝶贝蕾”、并担任李文星所在“家庭”上级的海啸(化名)回忆,李文星对传销人员比较配合,没有冲动过,但“比较沉闷,看得出不开心” ,经常“干坐着发呆”。他迟迟不愿出钱“买产品”,数日后被调换至另一个“家”。

  在李文星尸体被发现的水坑西侧百米处,存在疑似传销团伙遗留的“传销笔记”等物品,“我公司是一个五级三阶制后化宽为无限代累积制,完善一个出局制,最后隆重推出一个超越回归制,请公司一个老板上来做一个辛苦的制度讲解。”一篇发言稿中写道。

  “没有退路了”

  3月2日从北京一家信息公司辞职后,李文星一直在找工作。刚开始,他还有所挑选,“投那些薪资待遇跟以前差不多的公司。”室友胡泽(化名)回忆,但面试了10余家公司,但均未被录用。后来就有些着急,只要跟Java相关的,都去投简历。

  他不断碰壁。起初,参加面试回来,李文星会把公司情况告诉胡泽,到后来就不再提起。没有收入,他的手头越来越紧张,最少时只有几百元,还一度想从事其他行业。

  5月15日,事情发生“转机”,李文星通过BOSS直聘发简历给“科蓝公司人事部薛婷婷”,得到回复。

  4天后,他收到入职聘用书,职务为Java开发工程师,试用期一个月,基本月薪5000元,报到起止时间仅为次日一天。

  当时,“科蓝公司”在BOSS直聘的账号被冻结,李文星感觉这个工作不靠谱,怀疑过是传销。胡泽劝他先不要去,但他很坚持,“潜台词是,没有退路了,就算知道不靠谱,也得试一试”。

▲李文星入职“科蓝公司”后告诉同学担心是传销。手机截图▲李文星入职“科蓝公司”后告诉同学担心是传销。手机截图

  5月20日10时27分,李文星从北京南站出发,前往天津塘沽,按列车时刻表,48分钟后到达塘沽。

  聘用通知函显示,公司地址为天津滨海高新区软件园南2楼,距塘沽站约60公里,驾车约1个小时,乘公交需2个半小时。

  当天10时55分至11时14分,通知函下方留取的电话4次拨打李文星的手机,归属地为陕西西安。8月2日,新京报(微信号:bjnews_xjb)记者拨打时发现,该电话已停机。

  5月20日当晚,胡泽多次发送信息给李文星,但迟迟没有回复,直到次日中午才回了句,“昨天来晚了,在宾馆住的,刚吃了饭,一会去公司看看”。

  这之后,李文星和外界联系,都是以文字或语音,再也没有视频通过话,但频繁借钱。每次发起视频通话,均被挂断或无人接听,“网速太慢,不视频了。”他解释。

  家属调取的通话记录显示,李文星5月份共49通电话,其中20日至月底23次。而6月份,这个数字削减为6次,其中两次是4日通话,4次为16日通话,多是亲友。

  “他的手机号码6月4日充值一次,6月23日被挂失。”其亲属说,李文星的行李箱、笔记本、电脑不见踪影,支付宝账号被注销,微信被解绑,招商银行(25.980, 0.46, 1.80%)卡、建行卡被改了密码。

  不愿出钱“买蝶贝蕾产品”

  与李文星同陷传销组织“蝶贝蕾”、并担任李文星所在“家庭”上级的海啸(化名)回忆,李文星对传销组织成员所提要求看似配合,但迟迟不愿出钱“买产品”,数日后被调换至另一个“家”。

  去年11月底,海啸通过BOSS直聘投递简历,希望找到一份软件开发工作,被骗入天津静海上三里村的“蝶贝蕾”传销组织据点。该组织下设若干个“网”,每个“网”由4个“家”组成,每个小院为一个“家”,每家十余人。

  在“家”里,海啸见到了李文星。他印象中,李文星对传销人员比较配合,“没有冲动过”,但“比较沉闷,看得出不开心” ,经常“干坐着发呆”。据点条件简陋,无法洗澡,但他经常打水洗头。

  海啸回忆,李文星到“家”第一天,组织会强迫其打电话“报平安”,随后透露自己已离开天津。“就是跟家人说,公司条件不好,去了石家庄,总之不能说在天津。”此外,通话全程均有数人监视,“手机抓在人家手里,开扩音,一旦发现说别的,就按静音键。”

  当晚,有人与李文星单独聊天,期间诱导他说出“传销”二字。

  “各种提示,比如问你出门在外没听家里人说防什么,你感觉这里像什么,反正引导你说出那两个字。”他说,李文星说出“传销”后,一名谈话人突然发怒,称“你怎么说我们是传销,你说对不起就完了?”随后,要求其留下考察三到五天,搞清楚“这里干什么、做什么”。

  李文星到“家”的前六天,每天都在各种“课程”中度过。“讲‘蝶贝蕾’的成长历程,然后让你考试,讲的都是客观内容,考的都是主观部分,所以你怎么考也考不过。”

  此后,他被“换”到另外一个“家”。“换‘家’一般是为了调整新人和老人的比例,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不买产品。”海啸表示,自己在购买数万元产品后,升到管理层级,获得一定程度自由,最终伺机逃脱。而李文星尽管配合,但从不出钱。“换家”后即不知所踪,“听说他们那个‘家’,会打人的。”

  尸体百米外有疑似“传销笔记”

  李文星尸体被发现的水坑紧邻马路,长宽均约10米,坑边位置水深超过一米。坑边长满一米高的杂草,残留着疑似烧纸的痕迹。

  “在半个月前这处水坑发现过一具尸体,那人趴着浮在水面上,泡得看不出样子了,死者家属第二天来这烧过纸。”附近一名环卫工人称,附近荒地里,常能看到疑似传销组织人员聚集。

▲发现李文星尸体的水坑。  新京报记者 李明 摄▲发现李文星尸体的水坑。  新京报记者 李明 摄

  水坑西北侧百米外的野地中,有一条长数十米、宽约两米的废弃水沟。沟内堆置着棉被、草席、衣物、食品包装、扑克牌等杂物。

  多位居民反映,该处水沟系“传销人员聚集窝点”,一年多来常有数人在此居住,“平时听课讲课,一星期前才消失,被褥什么的都扔在沟里了。”

  杂物堆中掩埋着3个笔记本,其中两个被水浸泡损坏。另一个蓝色笔记本中,有多页手写笔记,内容有“网络营销产品”、“无限代累计制”、“五级三阶制”等名词,且在其中一篇产品推荐发言稿中,称“公司合作伙伴是广州蝶贝蕾精细化工有限公司”,疑似“传销笔记”。

▲李文星尸体水坑外发现的疑似“传销笔记”。新京报记者 李明 摄▲李文星尸体水坑外发现的疑似“传销笔记”。新京报记者 李明 摄

  “听了老板的讲解,想必台下新来几天的朋友,对我公司的产品有了一定的了解。我公司是一个五级三阶制后化宽为无限代累积制,完善一个出局制,最后隆重推出一个超越回归制,请公司一个老板上来做一个辛苦的制度讲解。”笔记中一篇发言稿中写道。

  水沟附近的村民提到,一年多前,便有疑似传销人员在水沟里聚集,“人少时三十多个,多时四十多人,男女比例2:1左右,带着衣服被子,吃住都在水沟里。”他说,这批人白天上课、听课,到了饭点就有人外出买饭,买些馒头咸菜吃。

▲当地村民称水沟周围经常有疑似传销人员聚集。新京报记者 李明 摄▲当地村民称水沟周围经常有疑似传销人员聚集。新京报记者 李明 摄

  另一村民称,这些人看上去精神正常,但不和陌生人搭话,身上衣服都很脏,裤子上都是泥。“平日从我家门前经过也不说话,偶尔讨口水喝。以前有人看到他们,想招对方干活,对方却表示,我不干你这个,到过年我就能开宝马了。”

  水沟前后数百米,都有类似的团体聚集。“隔段时间,会有警察过来抓这些人,他们一看到就马上散开跑了,或躲到远处,等警察走了又聚到一起。”居民说。

  ▲男生疑被骗入传销蹊跷死亡,求职平台为何现“李鬼公司”?    新京报动新闻出品

  逝者李文星

  家境不富裕,想快点挣钱减轻家里负担

  性别:男

  籍贯:山东德州

  终年:23岁

  学校:东北大学资源与土木工程学院资源勘查专业本科生

  死因:天津警方初步调查为溺亡

  “我的儿,你就这么走了,我有心里话向谁说?谁还能听我唠叨?”7月29日,李文星早已火化,他的母亲王怡(化名)突然想起儿子,忍不住给他发微信。

  在王怡记忆里,儿子最后一次与自己正常联系,是5月19日去天津参加“面试”前。“他说那边如果环境不好,就回老家来看我。”

  李文星常跟母亲聊起自己的职业规划。“他认为将来能拿到30万以上年薪。”在她看来,儿子自幼成绩优异,聪慧、上进、凡事有计划,“他有这个能力”。

  而在接到录取通知书时,李文星因担心家庭困难,提出不上大学。母亲理解为孩子懂事,“他知道家里不富裕”。

  在妹妹李文月眼中,兄长脾气温和,即使被她惹生气,也从不发火。当她提出求援信号时,哥哥不止一次给予资助。

  在北京工作的李文星堂哥认为,除了内向懂事,他性格里有固执、执着的一面,“不希望求着、靠着别人”。出事前两个月,他坚持搬出堂哥在北京的家,与朋友一起租住,直至去天津后杳无音信。

  不理想的专业

  李文星初次踏上天津,是2012年7月初。当时,他的妹妹李文月及堂姐、堂姐夫均在天津打工,而李文星刚结束高考,尚未得知分数和报考专业。

  在李文月记忆里,那是哥哥一次临时起意的放松旅行。“他穿着拖鞋、短裤就过来了,就拿了一身换洗衣服。”出门前,李文星母亲看到他穿着拖鞋,埋怨道:“哪有穿拖鞋出门的?”李文星满不在乎,“穿拖鞋就行!”

  由于对天津不熟悉,李文星还迷了路,在距妹妹住地不远处被司机扔了下来。但他很快与前来接他的妹妹会合。

  那次,李文星在天津呆了一个多月。因高考分数出来,他忙着选学校、填专业,除了偶尔在出租屋里打打电脑游戏,其他时间几乎都在跟同学打电话,商量如何填报志愿,“几乎没出过门。”

  在李文星母亲王怡(化名)看来,高考630多分的成绩已令她满意,但李文星不这么看。“他平常都是660分、670分的水平,630分不是最佳状态。”李文星将此归结为高考前一天没休息好,说是因考前休息放松警惕,“那晚贪玩了,睡得太晚。”

  填报志愿时,李文月及堂姐、堂姐夫七嘴八舌劝他,报考医生、老师等“稳定职业”。但李文星坚持自己的意见,第一志愿报了计算机专业。

  不久后,录取通知书下来,他被东北大学资源与土木工程学院资源勘查专业录取。

  这并不是他心仪的专业。在王怡记忆里,虽然儿子对专业并不如意,但他认为可以上大学后再转专业,且心中依然惦记着计算机专业。

李文星的毕业证书李文星的毕业证书
▲李文星的学位证书▲李文星的学位证书

  沉浸在录取的喜悦中没多久,李文星有了心事。

  当时,因爷爷治病,本就经济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,李文星萌生了不上大学的想法。最终,父母力劝,才让他打消了这一念头。当时,王怡承诺,就是砸锅卖铁,也要把儿子的大学供完。

  就在李文星即将赴学校前夕,爷爷因癌症去世,因要操办丧事,报到的日子一拖再拖。爷爷出殡那天,正是报到日期的最后一天,李文星父母走不开,只得让姨夫陪同他去学校报到。

  大学四年,李文星一如既往未让父母操心。虽然专业不理想,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。大学期间,他还去吉林大学交流一年,“班上只有4个名额。”王怡描述。

  同学胡泽(化名)回忆,李文星很独立,但凡能自己做的事,绝不会去麻烦别人。写毕业论文时,其他同学遇到难点,都会请求别人帮忙,“但他就自己写,即使再难,也没见找人帮忙。”此外,李文星平时生活比较节俭,“常自己在家做饭,几乎不去外面大吃大喝。”

▲李文星的CET六级证书▲李文星的CET六级证书

  两个月的工作

  2016年6月,李文星从学校毕业。在北京工作的堂哥李文海(化名)建议他继续深造读研,“连考研的参考书都为他买好了”。

  但李文星不想继续读原专业,想快些出来工作,并将目光再次放到IT行业。“他家庭情况一般,想快点挣钱,减轻家里的负担。”胡泽称。

  在李文海的帮助下,李文星在北京选定了一家著名的IT职业教育学校,从去年7月份起,进修了4个月的java教程。

  毕业前夕,李文星曾跟母亲谈起自己的职业规划。在她有限的理解里,儿子描绘的IT行业是个“高技术行业”,只要努力学习,将来一定能有所建树。

  “上进,想做一番事业”,是他给母亲一贯的印象,“凡事他都有自己的想法,想好就会按计划做”。她说,儿子每次考完,都能预估考试成绩,而且都较准,上下误差在10分以内。考试中遇到难题,他也不会“死磕”,而是留到最后做,“做事灵活、有计划。”

  她支持儿子的决定,东拼西凑,凑够了其上IT学校的1.7万元学费。

  2016年年底,李文星毕业后,不出一月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——在北京一家信息公司开发部门担任开发工程师。

  但这份工作,他并不满意。

  “他希望能拿到8000元月薪,跟公司谈好的是6000元,但可能刚入职没多久,实际到手的钱远没有这些。”李文月说,哥哥入职第一个月才拿到2000多元。

  她有些开玩笑似的惊讶:“怎么这么少?”李文星有些尴尬,“他说七扣八扣全扣掉了”。

  2017年春节,李文星入职一个月以后,在家中和母亲抱怨起工作的不顺心。“可能是刚毕业技术不熟练,新单位里又没有人带他,所以薪资少。”

  当时,他并没有完全沮丧,认为只是暂时的不顺。在谈到未来规划时,他说有信心在这家公司干“半年到一年后”,拿到10万到20万的年薪。而他的最高目标,是在IT行业拿到30万至50万年薪。

  目标还未实现,李文星很快离职。公司开具的“解除劳动合同证明”显示,李文星自2017年1月入职公司开发部门担任开发工程师,至2017年3月2日因个人原因离职。

▲李文星毕业后入职第一家公司开具的“解除劳动合同证明”▲李文星毕业后入职第一家公司开具的“解除劳动合同证明”

  谈及离职原因,李文星堂哥推测,他刚从学校出来就找到工作,技术不熟练是正常的。但李文星性格偏内向,“不太会主动和上司、同事交流。简单的活儿他觉得委屈,复杂的工作又一时干不了”。

  李文月回忆起这段时间给哥哥发短信、打电话时,总能迅速得到回应,“他说分配给他的活并不难干,一会就干完了。”

  “面试”后的异常

  从3月2日辞职至5月20日赴天津参加“面试”,没有家属确切知道这段时间内,李文星找工作的真实状态。唯一一次是在5月初,他突然通知多位家属,自己被天津一家大公司录取了。

  李文星通知在北京大兴做建筑工的叔叔和父亲,自己要来工地找他们玩,“听起来他很高兴,告诉我们找到活儿了。”

  见面后,叔叔问他,工作是从哪里找到的?他回答是从网上。淳朴的叔叔担心受骗,劝他小心,“他说现在找工作都在网上,这是大公司,很高端。”

  当天中午,一顿愉快的午饭进行,父亲和叔叔还喝了点酒。远在德州老家的王怡也知道这次会面,儿子还告知了她找到工作的“喜讯”。

  5月19日下午,李文星赴天津“面试”的前一天晚上,李文星打电话给母亲,“他说第二天就要面试,看看环境好就留下,环境不好就回老家来看我。”她没能等到儿子回来。

  这之后,李文星与家人联系出现异常。

  5月21日,李文星再次与母亲通话,称要去石家庄工作,因其一位同学在该公司做主管。“我当时还纳闷,怎么刚去天津又要到石家庄?”李文星解释,天津的公司环境不好,她也没有疑心。

  这中间,王怡几次给儿子打电话,多数情况都无法接通。往往一个电话打过去没人接,随后李文星又用其他号码回了过来。

  6月28日10时25分,李文星给母亲发消息称手机丢了,“先别打我电话,等我买了手机再打给你。”当晚7时许,在她多次发起视频聊天无人应答后,李文星回复称忘记父母号码,让母亲发来。

  发送后,李文星回:“知道了。”

  直至7月8日,他又换了号码,嘱咐母亲打170打头的最新号码,并说了句,“谁打电话要钱,你们都不要给。”

  自此,他和家里再无联系,直到7月15日噩耗传到德州。

  7月21日,李文星遗体火化后,由叔叔背着双肩包把骨灰带回老家。

  李文星姑父回忆,他们买了条黄色布单,把骨灰裹好,在外面套了两层塑料袋,又装进双肩包。进火车站过安检时,安检仪响起来。姑父赶紧把火化证递给工作人员,说,“我们家孩子就在包里。”工作人员随后放行,李文星回了家。

  各方回应

  北京科蓝:涉事招聘方系恶意冒充

  北京科蓝软件系统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称,BOSS直聘上,给李文星发入职聘用书的招聘方“北京科蓝”系他人恶意冒充。

  公告称,近日,网络上有题为《求职少年李文星之死》的文章,文中有涉及北京科蓝软件系统股份有限公司的报道。经公司核查,文中提到的在“BOSS直聘”上给受害学生李文星发入职聘用书的招聘方“北京科蓝”系他人恶意冒充;公司没有“人事部薛婷婷”和“人事行政部王文鹏”两名员工。

 

编辑:上海在线 shzx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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